第(1/3)页 一番唇枪舌剑下来,马老心中翻江倒海,这小子年纪轻轻,肚子里却像装着一座古董宝库般,各种论据信手拈来,逻辑清晰得让人难以反驳。 他渐渐品出了味儿——这小子不仅懂古董的门道,简直是深谙此道!那侃侃而谈间流露出的笃定和自信,分明是多年浸淫此行的老手才有的气场。 更让马老心头一紧的是,这小子的观点旗帜鲜明,他口中这些观点,都指向了那套千百年来被视为圭臬的官窑至上的老规矩,什么款识的权威性、工艺的完善度、传承脉络的清晰与否,被他用一连串鞭辟入里的分析说得头头是道,倒像是一位研究了一辈子古玩的资深专家。 想到这里,马老慢慢放下茶杯,眼底露出几分黯然和感慨,“雍正珐琅彩本就稀少如凤毛麟角,而养和殿制款的更是罕如天降奇珍。” 他稍稍顿了顿,伸手轻抚额前散乱的白发,似乎在回忆某段埋藏心底的往事,“这万花锦纹,看似万花竞艳,拾取自然妙趣,却不止于繁复华丽。” 他的手指不紧不慢划过瓷盘上的纹饰轮廓,“从这纹饰的布局繁而不乱,气韵绵密中自有一股生机流淌,恰是一种‘不雕自成美,不饰自生辉’的珍贵品格。色彩则更显独特,青翠欲滴宛如春雨洗过的初叶,朱红犹如清晨霞光染上了黎明,它鲜艳而不俗,应该是宫廷画师几年苦心的结晶。” 马老话锋一转,语调突然带了点兴奋,“这折腰的造型看似平常,却有雍正朝独特的宫廷创新审美之影,在当时克服传统器型的步骤局限,反其道而行之,不拘泥于旧制,引入岭南风雅与西洋技艺的一种创作思路。” 他将瓷盘徐徐放平在桌面上,生怕破坏了这件器物的脆弱美感,缓缓说道,“整体来看,从款式到风韵,无一不体现出雍正时期的精雕细琢,可以称得上是一件难得的精品。” 稍稍停顿后,他嘴角微微翘起,笑意中隐隐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意味,似自有一份智者的大局观。 他却并未急于表达,而是先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,慢悠悠地补充道,“不过小子,古董的收藏之路不仅仅是官窑至上,也不仅仅是追求工艺上的绝对、无暇。特别是在这一行,稀缺性才是收藏界永恒无可取代的核心,所以必须以全局眼光寻找价值,而不是纠结于一件器物的局部。” 随后,他倏地向陈阳投来炯炯目光,声调加重一丝,更显坚定,“你就看看这养和殿款的器物,存世量极其稀少,如同沙漠里的绿洲一般可遇不可求。” “一旦被学术界重新审定或者得到了更权威的认可,其价值必然会像竹节一样,一节一节狂飙猛涨。” 他再从桌上的瓷盘上拈起手指,神色间多了一丝自信与笃定,“你仔细瞧这只盘的万花纹饰,无论是线条的灵动还是色彩的层次,与故宫深藏的雍正珐琅彩碗可以说是如出一辙、深得真谛。” “至于你所担心的这是晚清仿品,我这可实话告诉你,晚清的画工,一般匠人不具备那种流转画笔间的灵气,更不可能达到这一眼便识的皇家气派,根本办不到这等境界。” 陈阳垂眼掩饰笑意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缝,心底那股嘲讽劲儿跟冒泡似的往上窜。这马老的做派,活脱脱就是后世那帮自称民间国宝鉴定大师的翻版——那群人嘴里头口口声声喊着“文物的春天来了”,实际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从犄角旮旯里翻出绝世珍品,再怎么把野史传闻吹成铁证如山。 他抿了口茶,喉结滚动间那股子讽刺味儿愈发浓烈。 想这马老先前还端着架子,说什么尊重历史、挖掘填补空白,那股子钻牛角尖的认真劲儿,倒真像那么回事儿。可辩到兴头上,嘿,立马现了原形——先是揪着“养和殿制”四个字不撒手,恨不得从道光年间的奏折里抠出个佐证来;再到那所谓“宫廷画师手笔”,简直是把晚期民窑的画工硬塞进雍正朝的珐琅彩里,还说得煞有介事。 第(1/3)页